2011年10月4日 星期二

在水泥地上種花-----記林懷民中大演講


林懷民,1947年出年於台灣嘉義望族。1973年創辦台灣以至整個華人社會的首個當代舞蹈團---雲門舞集。
從前認識雲門舞集,最喜歡的是它的名字。「雲門」是中國最古老的舞蹈,相傳存在於五千年前的黃帝時代,但舞容舞步均已失傳,留下這令人浮想聯翩的名字。

那個髮白的栽花人

38年來,林懷民為舞蹈藝術、為用舞蹈貢獻社會赴湯蹈火,就如今天的講題所言,是「在水泥地上種花」。栽種38年,不知不覺竟花開遍地。雲門獻演了160多齣舞作,近年的作品如「行草三步曲」、流浪者之歌等,均有到香港公演,他又到了紐約、倫敦等地巡演。2008年,他獲選為<時代>雜誌的「亞洲英雄人物」。不過,林懷民心繫的,仍舊是台灣以及華人社會的普羅大眾。講座中有觀眾問到,為何要接海外的演出,不就把雲門商業化了嗎? 林懷民道,那些海外公演可謂是行政工作,目的是建立舞團的地位。他要服務的主要對象,仍是本土群眾。

他說很多小市民平日不接觸藝術,聽到你在國際上享負盛名,才會有信心,摸索著來看,藝術就這樣開始滲入他們的生活。事實上,雲門及訓練年輕編舞家的雲門2經常在台灣各省市巡迴戶外演出,動輒數千人至過萬人。雲門2肩負更多走入社區的工作,上山下鄉,到學校教學、到鄉鎮駐守。

林老師常掛在口邊的一個理想,是達到精神上的均富。驟聽起來,又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烏托邦,一個美好的口號。但林老師卻實實在在為此用生命努力著。怎麼做呢? 最基本的是,他在外國演哪齣舞,在華人城市、在鄉村就演哪齣。沒有妥協或折衷的餘地。人們看了不喜歡是另一回事,但林老師覺得要讓他們有機會選擇。

憑著這個信念,他選擇了用人生的青春年華去建立和領導雲門舞集。中途有財政和各種困難,甚至暫停過。但始終,腦海裡那些笑臉和老百姓的鼓勵,又推動林老師努力走下去。

「頭髮這樣白掉是很開心的。」年過半百的林老師,雲淡風清的一句話,深深觸動了我。我在他身上看到唐人杜甫那種「願得廣廈千萬間 盡庇天下寒士皆歡顏」的人文關懷。我一個人有瓦遮頭並非最重要,反而期望天下人皆可安穏生活,個人少少苦楚又何足為道呢? 而林老師期望民眾享受到的,不只是物質上的安穏,還有心靈的依靠。

有些人找到人生最大的目標,而每天夙夜匪懈地為此奮鬥著。我可肯定地告訴你,這些人會發光的。我平日見得不多,可一見總認得出來。

那個發光的年青人
常言道,人如其文,此話同樣適用在舞蹈上。雲門的作品,總是以傳統文化為根基,再結合現代精神,又滲著對社會和文化的深切思考和關懷。再進一步,是「聽其言、觀其行」,去摸清一個人的真性情。和林老師結緣是去年欣賞雲門舞集在香港演出的<花語>,自此傾心。今次終於可以一窺舞蹈作品背後的靈魂。

印象最深的是林懷民講述「行草三步曲」(行草、行草貳、狂草)的創作靈感和過程。未看過其表演,實在頗難想像,書法怎樣舞出來呢?

林老師看世界的方式很特別。他不只觀察事物的模樣,還可以看到事物的氣度、軌跡,他可以看到「感覺」。

他指著王羲之、懷素、張旭等的筆跡,說:「書法是一次運氣的過程」、「是呼吸的練習」。他說著字型的演變,讚嘆著文化變遷的奇妙。「一看到字在變化,我就開心得不得了!」是以,舞者在行草三部曲中的形體動作,那些躍動、舒展,一時舞若靈蛇,一時動若狂人,想表達的都非什麼訊息,而是一種對書法的感覺。

而林懷民說起這些的時候,人會發光。他會忘形地手舞足蹈,語氣都輕快起來,興奮得像個孩子,要把世間上最好玩的東西和你分享。感覺是,台下坐滿了莘莘學子,但台上的他比誰都要年青。他說書法吸引他,因其「氣韻生動」。我私下認為,這四字亦是他的最佳寫照。

今天過後,雲門於我不再只是美麗的名字和曼妙的舞步,而是它盛載的那些美麗的靈魂。



後記: 近日工作纏身,只能速記今天所聽所聞,和未能一見林老師的朋友分享一下。喜知不少人會為林懷民/雲門舞集2本周末在港的演出撰文,其中中大新傳的<大學線>會有林懷民的專訪,亦有朋友會向字花投稿。想必中大方面亦會剪輯精彩內容,值得一看。 


後記2: 還有個小插曲,話說講座完結後巧遇一台灣來的博士生。她竟然跟我說:「非常感謝你們今天來聽林懷民講話」,又說林懷民在台灣的確是個傳奇。我問是因為他作開荒牛,用藝術推動社會發展嗎?她指,要明白林老師的傳奇,不只因為開荒,而是那年代(70’s)當舞者不只不流行,更被視為「卑賤」,因予人不務正業的印象。林懷民有如此遠見和堅持,才是傳奇的精神所在。

1 則留言:

  1. 多謝JANICE短而精的報道~~~讓我這個未能出席講座的人感受林老師的人文精神和風範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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